黑暗并没有带来预想中的安宁。

在那个被厚重遮光帘包裹的、绝对静默的公寓里，程聿站在一片人造的永夜之中。这里没有光，没有色彩，理论上，也没有任何能干扰他的声音。

但那名女学生关于梵谷的提问，穿透了墙壁，渗入了他精心构筑的真空。

「燃烧般的热情。」

「精神世界的失序。」

这些词语在他试图清空的脑海中固执地、反复地浮现。它们带着温度，带着色彩，带着一种混乱的、充满生命力的能量，与他公寓里冰冷的、僵硬的秩序格格不入。

他开始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，平稳，规律，但在此刻的死寂中响亮得如战鼓。他能感觉到血液在耳中流动的微弱嗡鸣，那声音逐渐放大，与他脑中那股熟悉的意识风暴混合在一起，嘶嘶作响。

这座静默之塔第一次失去了它的作用。它不再是庇护所，而是一个共鸣箱，将他内心最微小的杂音无限放大，变成一场无声的风暴。

他无法再待下去了。

静止，意味着被这股内在的噪音所吞噬。

一种近乎恐慌的冲动攫住了他。他需要移动，需要外部的、真实的声音与光线来覆盖掉内心的幻象。他需要一个锚点，一个能将他从这片自我营造的深渊中拉出来的锚点。

他逃跑似地离开了那间公寓。没有换衣服，没有拿任何东西，只是抓起车钥匙，冲进了电梯。那声代表楼层到达的轻柔电子音，此刻听来竟是一种解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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